15


何炅办公室。
“小白，一个好消息，一个坏消息先听哪个？”何炅随意地递了一个橘子给白敬亭，白敬亭用修长的手指剥了皮，一瓣一瓣地放进嘴里。他们两个人平日里的相处模式，不像是师生，倒像是一对忘年好友，何炅偶尔流露的孩子气和白敬亭的少年老成，在某种程度上惊人的合拍。
“随便。”白敬亭回答的很干脆。
“清华的保送名额可以给你保留……”何炅话说到一半就停了，他想看白敬亭好奇的表情。可是他失望了，白敬亭低头剥着橘子，似乎对这件事完全不关心似的。
“……所以呢？”白敬亭的声音心不在焉似的。
“……今年保送名额可选的专业里，没有你一直感兴趣的生物医学。”
这下白敬亭手指的动作一顿，抬起了头。看得出来，他还是有那么一丝丝失望的。
“那我就不要那个名额了，给别人吧。”多少人争抢不到的名额，就这样被白敬亭干净利落地抛弃了。
“你倒是干脆。”何炅笑了笑：“但你也不用紧张，马上到了自招了，你有比赛获奖记录，成绩也这么出色，拿到最高的五十分减分也是有可能的。然后凭借你的成绩和这个减分，上个清华不也是轻而易举的事儿？”
“我知道啊，没紧张。”白敬亭想了想，说道：“但是……如果要准备自招，参加高考的话，我就得在下学期转回理科了……”
“那就转回去呗？你理科又没落下，多训练个几周没准就回到第一了。”何炅突然想到了些什么，挑了下眉：“啊我知道了，你是有舍不得的人了是吧。”
白敬亭皱了下眉头，却没否认。何炅仔细瞅了瞅白敬亭的脸，他倒是掩饰得滴水不漏。
“下学期你就转回理科吧，最后半年了，考进理想的专业比什么都重要。你要知道，生物医学系里面的那种研究性小班，全国也就要几个人而已，你还是要重视起来。”何炅恢复了作为一个老师的苦口婆心。
“……我知道。”白敬亭点点头：“我只是……没什么。”
白敬亭没说话，但何炅仿佛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了，他叹了口气：“你是个聪明孩子，知道该怎么做，事情分轻重，也有双全法。”
然后何炅就挥了挥手：“回去上课吧，我记得这堂是老撒的课，我在他的课上抢他学生，怕他下课跟我黑脸，回去吧回去吧。”
白敬亭点点头，离开了何炅的办公室。
只是什么呢？他不敢说出口。
只是那个女孩子的笑容已经成为了他的阳光，是属于他的冬日里的温暖。


16


白敬亭没想过瞒着吴映洁，知道了关于保送名额的消息之后就告诉了她，白敬亭看见吴映洁在他说到要转回理科的时候，突然低下了头。
白敬亭看着吴映洁脑袋上那个小巧可爱的发旋，感觉到她的失落，心里突然就动摇了。要不然就再晚些转回去好了，再晚些……再久些……
可没曾想，吴映洁突然就抬起头，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：“转回去就转回去嘛，还是自招比较重要。”她抓了抓自己的头发：“我现在及格了，基础的也都会了，其实自己复习的话，也是可以继续进步的……”
“……没那么快，最快也是下学期开学的事情。”白敬亭说道。
吴映洁在心里悄悄的算了下时间，算上寒假，还有三个月，三个月之后，白敬亭就要回到一班了。如果他们不再是同班同学，她还有什么理由，这样依赖着他呢？如果他们不再是同班同学，他还有什么理由，待自己这么特殊呢？
一直以来，吴映洁都知道自己长相并不出众，她的成绩也是堪堪在中后流挣扎，她没有特别的才艺也没有优越的家境，但她还是充满自信地活着，她张扬而热烈，对世界充满善意。
她仅有的小小的自卑，全都来自于突然出现在她世界的白敬亭，他的光环何其耀眼，只要稍稍接近，就会看见自己身后的阴影。
“……你……”白敬亭觉得自己有点口干，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：“……但是在我转回去之前，我会让你上去一百分的。”
白敬亭毕竟是白敬亭，就连数学吊车尾的吴映洁，他都能辅导到及格。他的言语那样自信，他又是确确实实地做到了。
吴映洁笑笑：“我当然相信你啊，白老师！”她数学的平均成绩，从40多分提升到了90多分，她的总分终于达到了二本线以上。报考的计划她也偷偷地在做，模拟志愿表格上写满了北京的二本院校。她知道，不出意外的话，白敬亭会被清华大学录取。她甚至想着，如果能和白敬亭在一个城市念书，也是一件开心的事情。
白敬亭问起过她志愿的想法，都被她搪塞过去。模拟表格她偷偷地藏在床头，那是她无法面对的藏在心里的疑问与期盼，那是她不敢戳破的少女心思，她怕那是虚妄的粉红泡沫，她怕自己失望。


17


转眼就到了圣诞节，明侦高中也是老套的很，依旧是班级为单位，开联欢会，表演节目。大概是高考的压力堵在心头，学生们没了庆祝的兴致，今年大家报上去的节目少得可怜。
吴映洁报了个唱歌，没想到白敬亭知道之后，主动提出给她弹吉他伴奏，然后这就变成了他们的双人节目。
吴映洁的心里当然是雀跃的，她一个劲想要拉着白敬亭排练，结果都被他拒绝了。白敬亭拉过来一桌子的题库，直接把吴映洁埋了进去，说着如果她不把题都做完，他就不帮她伴奏了。
吴映洁没有办法，只能皱着眉头地做题，偶尔用哀怨的小眼神瞟一眼白敬亭，而白敬亭面不改色地看着自己的复习书，对吴映洁可怜巴巴的模样视而不见。
“……可是，不排练的话，联欢会没有配合好怎么办？”吴映洁犹豫着开了口。
“不会的。”白敬亭说道。
“……可是，你弹错了怎么办？”
“我不会弹错。”
“……可是，我唱错了怎么办？”
“我不会笑你。”
“……可是……”
白敬亭啪的一声把复习题拍在桌子上，吴映洁一缩脖子，继续低头做题。
“联欢会的时候，你想唱什么？如果我能给你弹一遍，你是不是就可以专心学习了？”白敬亭皱着眉说道。
“我还没想好呢……”吴映洁嘟起嘴巴：“而且刚才本来有了想法，被你凶回去了。”
“那……怪我喽？”白敬亭一努嘴：“你慢慢想，至少在表演节目前半个小时告诉我，好歹给我搜谱子的时间，万一不熟悉了还能看一眼，省得出错。”
“你那么厉害！”吴映洁一惊。
白敬亭啧了一声：“这有什么厉害的，弹了十年了，这不是很正常。”
“我想听诶，你现在能给我弹一首吗？”吴映洁眼睛亮亮的盯着白敬亭。
白敬亭一愣：“我手里又没有吉他。”
“哎呀，向奶茶店老板借啊，我明明看到他有……”吴映洁腾地站起身，满脸兴奋：“你等着你等着，我去借！”
“哎！”白敬亭想喊住吴映洁，谁想到她已经三步并两步地冲到了前台，白敬亭只能苦笑着放下了手。
能阻止吴映洁的突发奇想的人？不存在的。
吴映洁真的借来了吉他，白敬亭看着她期望的眼神，实在不忍心拒绝，只能把吉他抱过来，放在腿上。
“你想听什么？”
“随便随便！”吴映洁挺着背坐着，目光灼热，俨然是一位小粉丝。
白敬亭想了下，拨动了弦，前奏很熟悉，仔细地听了听，竟然是庾澄庆的情非得已。
“难以忘记初次见你，一双迷人的眼睛，在我脑海里你的身影，挥散不去……”白敬亭一边弹着，一边低低地哼唱，他的声音那样温柔，就像在耳边的私语。
吴映洁静静地看着，不知不觉就看得呆住了。她看过讲题时候严谨的白敬亭，她看过运动场上张扬的白敬亭，今天她又看到了这样温柔而文艺的白敬亭。他是这样千变万化，偏偏每一种都能成为焦点与中心。
“……只怕我自己会爱上你，不敢让自己靠的太近，怕我没什么能够给你，爱你也需要很大的勇气……”
“……只怕我自己会爱上你，也许有天会情不自禁，想念只让自己苦了自己，爱上你是我情非得已……”
一首歌哼唱完，白敬亭弹奏的手指动作越来越轻柔，留下一个意犹未尽的尾声。他抬起头，却愣住了。
“……你，怎么哭了？”
吴映洁也是一愣，她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，才发现指甲的湿意。
是啊，她为什么哭了？大概是有些有些可以想见的结局，她偏偏不甘心吧。
吴映洁随便抹了抹眼泪，可没见过她落泪的白敬亭却有些慌了，他放下吉他，挪了挪椅子凑到她身边。
“……怎么了？我弹得很烂？”
吴映洁噗嗤一声笑了：“没有，很好听，太好听了。”
“那你怎么哭了？”白敬亭看着破涕为笑的吴映洁，却还是不怎么安心，追问着。
吴映洁一拍白敬亭的脑袋：“傻啊，这是感动的泪水好吗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