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撒天王x何月老」

「一个关于仙人们爱来爱去的故事」

后篇：【魄魄】《阴阳司》

 今天是撒天王得胜凯旋的日子，整个天界都沸腾了，天帝天后设下盛宴，准备为撒天王接风。众仙们也都带着贺礼，欢欢喜喜地向瑶池赶过去，生怕怠慢了天界的大英雄。

 仙帖送过来的时候，何月老正在慢条斯理地理着手里的红线，淡淡一瞥之后，手上的动作却又放缓了几分。倒是他的小徒儿鬼红娘颇为期待，到底是道行甚浅的小仙，第一次参加大宴，难免欢欣。

 “师父，你不准备着吗？仙贴来催了！”鬼红娘跳到何月老身旁，伏在他的膝上。

 “不急。”何月老修长的手指上缠满了红线，可这里却没有一根关于他自己。

 他是掌管世间姻缘的仙，捏不住的只有自己的缘。

 “师父……好像并不想去？”鬼红娘略带着一丝疑惑，问道。

 何月老微微一笑，他的徒儿的确是很聪慧。

 “难道……师父是怕拿不出贺礼？”鬼红娘笑着眨眨眼：“可这世间痴男怨女何其多？师父年年岁岁香火不断，何愁拿不出些好东西来？”

 “鬼机灵……”何月老宠溺地点了下鬼红娘的额头：“区区贺礼而已，走罢。”

 何月老身披月白袍，手持古木杖，一头白发柔软地披在身后，明明是古稀老人的装扮，却生得一张弱冠少年的好面容。鬼红娘一身火似的红裙，一派喜气，手捧着姻缘簿，紧跟在何月老身后。二人乘着祥云，慢悠悠地来到瑶池，跟在了众仙后面。

 隐隐仙雾之后，却见那瑶池芝兰作底，苹藻为涧，众仙纷纷而至，鸾锦金罗，亦其乐陶陶。如此盛景，直教鬼红娘看呆了去。

 天帝天后坐在上位，左首贵位自然是宴会的中心撒天王，天王身着银甲，宝剑配于身侧，一派英姿飒爽。

 “撒天王此次击退魔界大军，斩三千魔徒于剑下，实乃天界功臣啊！”天帝对撒天王的战绩赞不绝口，天后更是取出五百年才能酿成的蟠桃酒招待他。仙人们亦是一个接着一个走到撒天王座前，呈上贺礼，与之寒暄。

 见众仙都过了场，何月老才带着鬼红娘慢悠悠地走了过去。撒天王抬眼见是何月老，立刻放下了酒杯。

 “天王这仗打得好生漂亮，当真是辛苦了。”何月老眯着眼，嘴角噙着一丝淡淡的笑容。

 “是吗？”撒天王一挑眉：“比不得月老每天不分昼夜牵系姻缘的辛苦。”

 “哪里的话？”何月老摆摆手：“分内之事，何足挂齿？”

 鬼红娘跟在何月老身后也不敢插话，她瞅瞅这人，瞧瞧那人，总觉得这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有些不对。

 “月老来了？”天帝说道。

 何月老微微颔首：“拜见天帝。”

 “月老啊，这次当着撒天王的面，我又不得不催一催你，这天王的姻缘之事，上天可有星象之示？”天帝期待地问道。

 何月老一顿，摇头：“并无。”

 天帝叹了口气，眉眼间难掩失望。天界的战神撒天王已经两万三千岁了，别的天王仙君早已有了仙孙，只有这撒天王，征战多年，杀敌如麻，以致命中带煞，伤了姻缘，总是等不来红鸾星动的一天。

 “罢了罢了，只能请月老多费心观测着了。”

 “这是自然的。”何月老斜了撒天王一眼：“撒天王是我天界功臣，天王能有一份如意姻缘也是我天界之喜。”

 撒天王碰巧也瞥了眼何月老，二人目光一撞，各自移开。



 酒三巡，宴正酣，可宴会的主角撒天王却遍寻不见。何月老支开了小徒儿鬼红娘，独自走向飞鸾台。

 果不其然，那人正斜倚在飞鸾台的玉栏上，手持琉璃酒壶，倒酒入口。晶莹醇香的酒液顺着他的唇角侧颈流淌下来，渗入他的战甲。

 撒天王听见脚步声便回过头来，拿着酒壶冲何月老晃了晃，然后咧嘴一笑。

 “月老也是来醒酒的？”

 “我不喜饮酒。”何月老踱步过去，站在撒天王旁边：“不似天王海量。”

 “我也不成了，大约是年纪大了。”撒天王摇了摇头。

 “天王不过两万余岁，正当盛年，不足忧虑。”何月老说道。

 “我当真讨厌你这个调调。”撒天王手一转，已拔剑出鞘，直指何月老眉头：“你知道的，我讨厌一切滑不遛手的东西。”

 何月老一两丝柔软的白发被风带起，刚一碰到剑刃便断了。他微微一笑，不语。

 依旧是撒天王在一场沉默中败下阵来，他收回剑，又扬起脖子大口大口地喝起酒来。

 “说起姻缘的事，依旧是拜托月老多多看顾了。”

 “……你何苦？”何月老叹了口气。

 “我何苦，月老难道不知？”撒天王目光如炬，何月老语噎。

 月老私自篡改姻缘簿是罪，可他还是一遍又一遍地剪断了撒天王的红线。在他的恳求之下，也许也是在自己的私心之下。

 “与其为仙，倒不如作那尘世间的小儿女，明明于我们是蜉蝣的存在，却那般自在，平白地让我羡慕。”撒天王哈哈一笑，笑声里多了一分苦意：“当真让我羡慕。”

 何月老心中亦苦，他可以让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，他可以观测星鸾，为仙人卜算姻缘，可这世间他唯独算不出自己的缘，牵不成自己的线。

 原来他才是那个孑然一身的孤独之人。任多少跨越万年亦不悔的深情，也唯有辜负了。

 若他日，他因篡改姻缘簿而落罪，他甘之如饴。

 “待宴会结束，又不知何日再有机会相见，便陪我喝酒罢。”

 “……好。”



【完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