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白无常x鬼红娘」

「一个关于仙人们爱来爱去的故事」

前篇：【双北】《姻缘簿》

 鬼红娘被师父何月老丢在瑶池宴上了，让她郁闷得扁扁嘴巴。看来再亲再宠爱的小徒儿，都比不过一个万年老相好。

 鬼红娘不过一个初来乍到的小仙，整个天界都是仙位道行高过她的神女仙君，倒使得她连走动都缩手缩脚，生怕顶撞了谁。这样一来二去，鬼红娘觉得无聊了，又找不到师父，就寻了个不起眼的角落，自己啃着蟠桃。

 她正清闲地坐着，突如其来的一阵冷风使得她打了个寒颤，那风中暗藏的凄厉更让她好生难受，忍不住就释放了屏障。她虽道行尚浅，却也是个有仙位的，她很好奇到底是谁，连一个照面都没见，便教她禁不住。

 “黑白无常代冥君贺撒天王！”

 鬼红娘躲在树后，探出半个脑袋，然后她便看到了那个从她面前走过的人。那人一身雪白长褂，头戴高冠，手持鬼火灯笼，面如纸白，薄唇像一抹晕开的血痕，双目下面浅浅的青灰，为他的面容更填一丝森冷。

 “二位判官辛苦了。”撒天王不在，他的仙使代接了贺礼。

 鬼红娘知道那人是谁，他是白无常，冥君座下鬼使判官，掌阴阳司，参生死簿。但令她未曾想过的，是传说中的人竟然如此勾魂摄魄，她竟不能移开眼去。

 呈过贺礼，二人也会在宴席上停留片刻，白无常漫无目的地散步，鬼红娘竟也悄悄跟上了去。

 “谁？”白无常倏地回身，一道厉风已向鬼红娘卷去。堂堂群仙盛宴，竟然有人跟踪他。

 鬼红娘捏了个手诀挡住了白无常的攻击，却也被震得后退了三步。

 白无常眯着眼看着一身红装的鬼红娘：“你是何人？我未曾见过。”

 “……我是鬼红娘，何月老的徒弟。”

 “原来是月老座下。不过你和令师行红事，我二人行白事，向来道不同不相为谋，你跟着我作甚？”

 鬼红娘一愣，讷讷地说道：“我……我亦不知。”

 想他审判善恶，勾魂索命，如今勾得是谁的魂？索得是谁的命？她亦不知。她呆站在他的面前，只觉得千年仙寿归一瞬，天地茫茫身何处。

 “良宵玉宇空相妒，见卿终身误。”

 “不知所始，亦不知所终。”




 何月老从飞鸾台回来的时候，正看见自己的小徒儿低着头站在花树下，不知在沉思些什么。他走过去，鬼红娘听见声响抬起头来，眉心红痕一闪，正落在何月老眼中。他大惊失色，一把抓住鬼红娘的手。

 “你……见过什么人？”见鬼红娘模样，分明已动仙心。

 “师父，今日我见到了一个人，他……”鬼红娘的嘴唇嗫嚅了下，突然在何月老面前缓缓跪倒：“师父，我既知自己仙心不稳，自请下凡历练，望师父准许。”

 何月老闭了闭眼，一声叹息：“冤孽啊……你今因我而得罪乎？”

 “非也。劫至，我不愿躲。”鬼红娘低声说着：“师父，我愿历红尘之苦，许了我吧。”

 何月老转身不愿再看：“你去罢。待你归来，师父……在月姻宫等你。”

 三叩首，鬼红娘起身便走，再不回头。




 八百年后，凡间。
 
 鬼红娘是远近闻名的媒婆，一生心善亲和，促成了多段良缘，也是孩子们都喜欢的老婆婆。如今，八十六岁的她走到了人生的尽头，村子里的孩子们围在床边陪着她。

 “鬼婆婆鬼婆婆，我爹娘说你要走了，你要去哪儿啊？”

 鬼红娘的皱纹里盛满了温柔与慈爱：“去一个遥远的地方。”

 “那我可以去吗？”孩子脆生生地问着。

 “等你长大了，像婆婆这么大，就可以去了呀！”

 孩子言语纯净而天真：“鬼婆婆，你一个人去，不会孤单吗？”

 “不会哦。”鬼红娘笑了：“婆婆心爱的人会来接我。”

 她是掌姻缘的小仙，他是断生死的判官，他们都应是无情之人。谁知十余世红尘翻覆，八百年前惊鸿一瞥，依旧无法忘怀。便任她千世万世轮回永受凡尘之苦，但愿她终有放下的一天。

 渐渐地，最后一丝力气抽离她的身体，她闭上眼，轻轻地，轻轻地坠入一片柔软的黑沉。

 茫茫黑暗，有人手持鬼火灯笼，自路尽头而来。一灯如豆，成为她眼中唯一的光亮。

 “你来了。”
 


【完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