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白侍郎X鬼公主」

「一个博弈江山的故事」



三、从军征


安定元年五月，翊襄长宁长公主重整大军二十五万，护送磊帝迁都洛阳。

东方既白，黑压压的兵马从东安门出，鬼公主不与皇帝一同乘车，束发着冠，披甲佩剑，率众将士骑马前行。

白侍郎作为新封的行军司马，得令紧跟公主左右，他看着眼前神情冷峻，骑术精湛的鬼公主，无法把眼前之人与昨夜恣意豪情的她联系在一起。如果说昨夜的她是狂放的凤凰，此刻的她就是阴冷的鹰鹫，一句句简练的命令，决定着整个大军的前进方向。

行军途中，年仅九岁的磊帝收起慌乱，坐在马车中低声诵读孙子兵法，案前焚着醒神的香料。未来的陛下如此聪慧勇敢，也让众臣看见了复兴大吴的希望。

一路轻辎快马，不过二十日，大军便进入洛阳，鬼公主来不及歇息，便开始指挥兵士们迅速修整，加固城防。行宫被收拾出来作为皇宫，行宫简陋，可随行之人没有一句抱怨，处处可见鬼公主御下有方。

第二日，白侍郎随鬼公主检视城防，他看着鬼公主脸色微微苍白，忍不住提醒道：“殿下，保重身体啊。”

鬼公主斜了他一眼：“本宫知晓，是那些乱臣贼子不给我军时间。你不是明白的很吗？那上策最重要的就是扰敌试听和速战速决。”

“白卿，传本宫令下去，宣众将士进宫议事。”鬼公主取出自己的印信递给白侍郎，莹润无暇的羊脂白玉雕琢而成，上面雕刻着一个血红色的龙飞凤舞的“映”字。

白侍郎恭恭敬敬地接了，如今的长公主印，可是比帝王玉玺还要有重量。

鬼公主忍不住提醒了句：“你小心点，将士们可都不是好脾气，本宫给你印信是怕你被他们砍了。”

白侍郎闻言苦笑，他如何不知，大吴的将士，除了长公主与陛下，是谁也不服的。

鬼公主也自然明白，白侍郎不过一十五岁少年郎，初入仕便封为黄门侍郎兼行军司马，文职武职都有了不说，还颇得自己信赖，这样难免让他人不服。若不在上战场之前让他们碰上一碰，她也怕到时候出什么乱子。

白侍郎拿着印信退下了，鬼公主看着他略显单薄得背影叹了口气。这少年是块璞玉没错，可大敌当前，她已来不及帮她的弟弟将这人雕琢成器了。

苍天对于他们吴家，最为吝啬的就是时光。

不过半晌，白侍郎便回来复命了，鬼公主左看看右瞧瞧，发现他除了脸白了些，身上倒着实没有受伤。

“真是出乎意料，他们竟然让你毫发无损地出了军帐？”

“非也非也。”白侍郎长长地嘘了一声：“多谢殿下赐的印信，不然臣现在已然身首异处了。”

鬼公主被他这幅煞有介事的模样逗笑了：“看来白卿之才，不可小觑，不可小觑也。”

鬼公主后来在宫人口中听说了前后经过，白侍郎是怎样临危不惧，即使刀架在脖子上还能淡然微笑，大义凛然地说服将士们放下成见，共侍君主，从头到尾他就没有拿出过鬼公主给他保命的印信。听完了经过，再想到白侍郎刚回来时惨白的一张小脸，鬼公主忍不住笑出了声。

得到了鬼公主的命令，众将士落实下去手头的军务，立即进宫。鬼公主也携白侍郎紧随其后，身披银狐大氅，行且带风。

“城防怎么样了？”她一边问着，一边走到殿前。

“回殿下的话，按照殿下的命令不卸辎重，加固城防，已经基本完成了。”

鬼公主点点头，解下大氅。白侍郎伸手去接，却被瞪了一眼，聪慧如他便会了意，站到了将士末席的位置去。

鬼公主直接把大氅撂在椅背，反手拉开地图。她冲将士们勾了勾手，众人便围了过去。

“想必爱卿们也对现在的局势有所了解，陈王梁王的大军驻扎在长安西门外，祁王大军驻扎在长安北门外，长安已是囊中之物，他们却按兵不动，你们以为如何？”

“乱臣贼子本就是驱利而聚，谁都想入主长安，又谁都没有压下另二人的十足把握，故而僵持不下。”说话的人面容掩饰不住的鄙夷。

鬼公主点点头：“没错，本宫以为这也正是我军的机会，本宫准备先拿下南阳城，稳固住东部和北部的局势，进可攻退可守。而且去年大丰，粮草充沛，我军也耗得起。”

她突然冷笑一声：“耗不起的是他们，等陛下长大亲政，他们还哪里来的那么名正言顺的旗号？”

“众将听令！”

将士们归了位，紧盯着鬼公主的身影，听她示下。

“魏将军。”

魏将军是魏老将军唯一的儿子，从小与鬼公主一同长大，二人的武艺也都是魏老将军一手教的。如果在众臣中选一位鬼公主最为信任之人，那便非魏将军莫属。

“臣在。”魏将军双手抱拳，上前一步。

“李将军，梁将军，张都尉，白司马。”她又唤了两位战功赫赫的老将，二人皆是魏老将军曾经的副将。

“臣在。”

“命魏将军为主帅，李梁二位将军为副帅，统领这次南阳作战的主力大军。张都尉统领左护军，白司马统领右护军，协调主力军。”鬼公主又嘱咐了魏将军一句：“魏将军，你将才过人，但资历尚浅，且多听听两位老将军的建议。还有白司马，这是你第一次从军作战，多向张都尉请教。”

“是！”五人接了军令，退了回去。

“史将军，杨将军，命你二人为先遣军副将，随本宫带五千精锐先行，亲征南阳。”

白侍郎倏地抬头，先遣军是整个计划里最为危险的所在，他早就做好了效死的准备，刚还觉得奇怪自己未被选入先遣军，可他万万没有想到，鬼公主准备拿来扰敌周旋，抛作诱饵的那个人，竟然是她自己！

“殿下！”白侍郎扑到殿中，噗通一声跪下了：“殿下千金之躯，不可随先遣军出征啊！”

经验丰富的将士们也迅速想到了其中关窍，一个接一个跪下来。

“陛下尚幼，大吴不能没有殿下，请殿下保重自己，三思啊！”

“请殿下三思！”

鬼公主看着他们跪在自己面前，叹了口气：“并非本宫一意孤行，那南阳王并非昏聩无用之辈，如非本宫亲至，如何令他措手不及？”

“殿下，派臣去吧，臣愿意率领先遣军出征！”魏将军更是直接求往。

“魏将军，本宫将主力军交给你，是对你的信任，不要辜负本宫，也不要辜负了魏老将军。”

“殿下！”将士们见鬼公主没有松动的意思，有些急了。

“殿下！”白侍郎突然高喊了一句：“臣有一计，臣有一计！”

鬼公主瞥见他一脸的急迫，摆了摆手：“讲！”

“公主殿下尊贵无双，且身兼护国大任，岂可亲涉险境？不如公主亲封一驸马，驸马与公主夫妻一体，令驸马为先遣军主将，驸马至便如公主亲至，殿下以为如何？”

“呵。”鬼公主轻哼了声，眯起那双秀美却锐利的眸子：“白卿两次进言，都是想为本宫说媒，本宫想着要不要封你个御史媒人的官职，方不辜负你这么为本宫的婚姻大事操心？”

“殿下……”

鬼公主从殿前一路快步走过来，风荡起她的袍角，如张开的鹰翼。她径直走到白侍郎面前，微微俯身逼近他。

“那，白卿觉得，谁可担此重任呐？”

“臣愿毛遂自荐！”

“哈？”鬼公主语调一扬，阖掌而笑：“原来白卿志向在此啊！那待本宫得胜之后，便甄选面首入公主府，到时候便请白卿你入主我后宅，掌管府中三千美男如何？”

这话说的甚是肆无忌惮，目无礼法，大概也只有这个全天下最有权力的女子敢如此说笑。说罢，鬼公主便与众将士一起哄堂大笑，一扫适才的紧张气氛。

只有白侍郎没有笑，他也没有窘迫，他静静地看着鬼公主，等待着她的命令。

鬼公主张扬的笑声突然一收，她一把揪住白侍郎的前襟，目光冷厉，压低声音。

“无惧死乎？愿请死乎？白卿何以愚勇至此，白白辜负本宫提携你的这番打算？”

她的言语，一字一字钻入白侍郎之耳，如锥子般凿刻他的脊骨。

“以你之才，怎会不知本宫打算把你留给陛下？求死容易，本宫此刻便可杀你，免去你征战辛劳，如何？”

头顶浇筑而下的一股冷意，侵袭着白侍郎的身体，可他依旧挺直了身躯，目光并无丝毫退让。

他也悄声耳语道：“臣忠于殿下，而非陛下。”

“……又是这种大逆不道的话，你还真当本宫不会砍了你的脑袋啊……你哪儿来的这有恃无恐？”

鬼公主眼中阴沉更甚，众将士感觉到她的怒火，皆噤声不敢多言。

“爱卿们，你们以为如何？”

众人左右相顾，有人惴惴不安地轻声说道：“殿下，白司马所言有理啊……”

“殿下，臣认为可行……”

“臣附议……”

鬼公主环视一周之后，取出一块军令牌，把柄部狠狠地塞进白侍郎的嘴里，他的身子一下子僵住了，满眼的不可置信。

“不知这样堵不堵得住你这张大言不惭的嘴，本宫的……驸马爷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