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铁血军阀吴司令X乱世名伶白老板」
十六、囚禁
牢狱很安静,偶尔有一丝丝细微的声响传进来,听得不真切。白敬亭闭着眼静静坐着,呼吸越发平缓,他甚至觉得自己快要睡着了。
铁门打开的声音突兀地响起,然后有脚步声由远及近,直到停在白敬亭面前了,他才睁开眼。
“好久不见,白老板。”
女人精致的面容,见过一次就很难忘掉。
“……王鸥小姐。”没错了,白敬亭记得她,是河边正三身边的中国通女特务。
“没想到白老板这样从容自若,真令人惊讶。”
“知道自己已是砧上鱼肉,慌张又有什么用呢?”白敬亭说得很坦然,既然逃不掉就大大方方接受眼前的困境。
“锦绣皮囊,玲珑心窍,当真是可惜了。”王鸥挑了下唇角:“白老板真不应该和那人扯上关系。”
那人,想必就指的是吴映洁了。
“有些事不是想到就能做到的。”白敬亭抬了抬眼,微微一笑:“我本以为事在人为,谁知天意如此……”
“……我认了。”
白敬亭就这样一直保持着他的那份安静,哪怕是王鸥用皮绳将他绑在椅子上,哪怕是看着针管里的液体缓缓推进自己的血管。王鸥动作间睨了白敬亭一眼,见他的目光已经渐渐涣散,可犹自有一丝微光执着地亮着。
“白老板,我们可不像那个人一样心狠手辣,非要把人折磨废了才罢休,我们只想知道一个答案。”
白敬亭笑了,像是醉酒之人意识模糊的笑。
“你们只是有所忌惮不敢鱼死网破罢了,快别说了,让人笑话。”
被讽刺了王鸥也不生气,她轻轻拍了拍白敬亭的脸:“是啊,白老板当然不会有事。不过等你吐出什么来,出事的就另有其人了。”
白敬亭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,梦里他还是那个瘦弱的孩童,冰冻三尺之时跪在撒家班门口,想给自己求一条活路。魏大勋那时候也不过十岁,怕自己过于年幼夜里冻死在外面,拼着被教导师兄责罚,也硬拉着师父出来看自己一眼。
画面又转到了床前,二月师父躺在床上,已经病入膏肓。魏大勋从来不掉泪的一个人,哭得双眼通红。哪怕是虚弱无力,二月师父还在安慰着他们,说自己只是去祖师爷身前尽孝去了,没什么大不了的。
渐渐地,那些铭刻在白敬亭生命里的一幕幕,戏剧似的在他眼前闪现着,他突然发现自己这二十五年来,到底是酸涩多而喜乐少。
突然间,吴映洁的面容出现在了画面里,那是她唯一一次在他面前穿旗袍,当真是美极了,他不敢夸赞出口却每每不自觉地望着她。后来他们还在元旦夜的雪中跳舞,是他从没尝试过的西洋舞。他束手束脚地被她牵引着转圈,生怕自己失误踩到她,而她明明是想笑,却为着他的这份勇气生生忍住了。
只是这样回忆着,白敬亭就觉得自己的口中有了甜味,好像是巷口冰糖葫芦的味道,又好像是……好像是什么呢?
“她是什么人?”心里有个声音在问。
吴映洁是个军阀,是个格格,还是个复兴社的特务,可这些都不重要。她有太多面孔,他早已放弃将她完全看清,如果问她到底是什么人的话……
只是这一刻,女人的笑颜前所未有的清晰。
“是个……很美的女人。”
“但她不是你的女人,她只是利用你罢了。”那个声音又说着。
“那就让她利用好了,我愿意的。”白敬亭想也没想就吐出这句话,他们两个之间如今解不开的结就是从相互利用开始的。
“你难道不怕连累身边的人吗?她会把所有人都害死的。”
“大家都不会有事,至于大勋……大勋知我。”吴映洁说她把院子里的人安顿好了他便安心,他信她不会欺瞒他。
“她连自己是共党都没告诉你吧,你凭什么相信她?”
那个声音一直喋喋不休地追问,白敬亭有些烦躁地皱了皱眉头。他的迟疑反而让对方变本加厉地攻击着他,一句话接着一句话,打桩似的戳进他的脑海中。
“她是共党,她一直在骗你。”
“她不会来救你的,你已经是个弃子了。”
“想要身边的人都平安,就不要再替她隐瞒。”
白敬亭的眉头又稍稍放开:“她不是共党,就算是也无所谓,不救我也无所谓……”
“……她有她的去处,我有我的路。”
折磨一个人的方法有很多,皮肉之苦反而落了下乘。将人困锁在安静的空间里,打乱他原有的生活作息,让人不知身在何地,身处何时,于是漫长的等待变得更加漫长,每分每秒都是煎熬。
王鸥喜欢这种不见血的手段,可她没想到会在白敬亭身上落了空。看似是个风轻云淡的人,却偏偏执拗得很,暗室里不分日夜,他便凭借自己十余年的经历重复着那些早已融进血液里的事。
白敬亭一早便要做功课,练唱腔,练身段,一直到中午,如果没人送吃食来,他也坐在椅子上,做出持筷的姿态假装自己已经吃了。下午他常常会小睡一会儿,然后起来空手读书练字,有时就算腹中饥饿而吃食就摆在一旁,他也不会看一眼。到了晚上就是白家班演出的时候,白敬亭完全忘记自己身在牢狱,就像身处台上一样认真对待每一刻的演出。
看守的人都觉得白敬亭疯了,只有王鸥明白眼前的人是怎样的坚定如山,不可撼动。
“王处,还要用药吗?”
“……继续吧。”
她尊重强者,她更喜欢将他们击败,而她最喜欢的,就是看到那些假装心冷似铁的人,露出愤怒悲伤的表情。
她已经迫不期待看到吴映洁那张脸了。
TBC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