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双北】猎人与枪

 

*原著向/清水无差

*恐怖童谣衍生

*无人格设定

 

 

Part.A

 

「螳螂捕蝉，黄雀在后」

「你知道」

「这一切终将归我所有」

 

——

 

1920年3月28日。

F国M城。

寒风刺骨，大雪封山。

马蹄声急，车辙凌乱，白茫茫中有人踏雪而来，敲门声打破了古堡的寂静。

何律师目光向鬼夫人一瞥，优雅地放下酒杯，不发出丝毫声响。

“夫人……您的客人？”

鬼夫人看了眼魏管家领进来的那个人，背负猎枪，肩披冰雪，那张脸却是全然陌生。

于是她微微摇头：“似乎只是过路人呢。”

“哦？”何律师眉眼微挑：“……这么巧？”

那不速之客随着魏管家进来，没有无理得四处打量，脸上一直挂着友善的笑容。

“真是很抱歉打扰了。”来人显然不敢抖干净衣服，生怕衣服上一路风尘仆仆沾上的泥土，弄脏了贵族奢华的地毯。

“我的名字是福尔摩撒。”

“福尔摩撒先生，你是……”何律师探究的目光盯着撒侦探的脸，这个人对于他，对于鬼夫人，都是个陌生人。

既然是陌生人，他为何而来？

又为何……今日而来？

“我是一个途径此处的旅人，我对贵家族没有丝毫恶意，只想在风雪停止之前，在此地借住，希望贵主人能够容许……”撒侦探回答的很是谦卑。

何律师看见他的衣裳已经有些陈旧，猎枪也有磨损的痕迹，显然是经常使用。

平民的衣着，小心的态度，看来眼前之人所言是真。

何律师心中的疑虑悄悄放下，却又不敢完全放松警惕。

“这位……想必就是女主人了吧。”撒侦探的目光移向鬼夫人。

“没错，我就是这家的女主人，甄公爵的夫人。”鬼夫人下巴微抬，神情里透出贵族的倨傲。

“不知夫人可否准许我在此借住呢……”撒侦探刚想抬手做一个请求的姿势，却被守在一边的魏管家毫不客气地将手打落。

“你这平民可知道我们公爵和夫人是M城最最显赫的贵族？夫人，我看就给他一个下等人的房间吧。”魏管家微微嫌恶地瞥了撒侦探一眼，向鬼夫人询问道。

“这……”鬼夫人有些犹豫，目光转移到何身上。

何律师却没看周围的人，目光不离开眼前的撒侦探一丝一毫。

既然他说的都是真话，自己心中的不安却是为何？

见到鬼夫人虽然是古堡女主人却要质询何律师的意见，让撒侦探微微有些惊讶。

“这位难道是……”

何律师抬手，止住了撒侦探的言语。

“这位是我们家的律师，何律师。”魏管家代为介绍。

何侦探面含微笑，点了点头。

“原来也是从事法律工作的先生！”撒侦探温和的笑容里多了一分惊喜。

何律师敏锐地捕捉到那个「也」字。

惊喜？何喜之有？

“我确实是猎人，但我也是一名侦探，我的全名是夏洛克·福尔摩撒。”

“……幸会幸会。”

何律师心头一颤，目光深邃。

“您好……您好。”

 

——

 

「猎物的血腥气引来饿狼」

「饿狼的身后猎人端着枪」

 

 

Part.B

 

「饿狼露出獠牙」

「子弹已经上膛」

「乖孩子」

「不要将头伸出窗」

 

——

 

撒侦探真的不擅长贵族间交际，眼前一群人的话中有话，让他头大。

倨傲的公爵夫人，面容沉静的何律师，脾气急躁的魏管家，目含秋水的蓉大小姐，言语恶劣的白邮差。

这几个人绝非善类！

不过片刻撒侦探就决定了，等到风雪停止，他立刻离开这座古堡，离开眼前这群人，一刻钟就不要多待。

与贵族打交道数年，已经游刃有余的何看出了撒侦探的窘迫，递给他一杯酒。

撒侦探感谢地接了，有酒喝总比杵在那里当背景板要好得多。

……

厅堂内的勾心斗角是被一声巨大的撞击声所打断的。

鬼夫人皱眉看向魏管家，管家摇了摇头，表示自己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。

“什么声音啊……”蓉小姐娇柔的刻意拉长着语调。

“似乎是书房？”何律师起身：“也许是公爵遇到麻烦了，一起去看看吧。”

魏管家带路，将他们领到书房门口，敲门许久，屋内却毫无回应。

“公爵也真是的……平时都不锁门的啊……”鬼夫人小声抱怨道。

众人心里生出不祥的预感。

“我好怕啊……”蓉小姐以手掩面，靠进白邮差的怀里。如此刻意引诱的动作，引来鬼夫人的一个白眼。

在何律师的授意下，管家取来钥匙打开了反锁的门。

闯入视线的是倒塌的书架，和被压在书架下一动不动的……甄公爵。

留声机转着转着，房间里回荡着主人所钟爱的莫扎特。

撒侦探深吸一口气，稳定了下心绪。

他让惊恐中无所适从的众人站在一旁，简单地检查了一下现场，被拆解的衣架，翻倒的茶杯，多出一块的方糖。

自己好不容易避开了这封山大雪，不料却闯入了一撞案件中，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。

“我可以很确定的判断，这是一起谋杀案，而凶手……显然就在你们几个人中间。”撒侦探的语气斩钉截铁。

在众人恐惧的惊叫声中，撒侦探的目光越过层层叠叠的华美衣衫，直接定格在何律师的脸上。

灯火在那张略显苍白的脸上明明暗暗。

没有惊慌，没有恐惧，更没有痛苦。何的面容一片沉静，如同在他眼前的不是一具尸体，而是窗前月，掌中花。

然后，何律师像是感受到了撒侦探的目光，也抬起头来。

四目相对，各有心思。

 

——

 

「来吧，让我看看」

「不速之客」

「你为何而来」

 

 

Part.C

 

「动机也只有一种名字」

「那」

「叫做欲望」

 

——

 

“我在想，如果甄公爵死了，获益最大的人是谁？”撒侦探紧盯着何律师，即使是在被审问，何律师依旧端着他所喜爱的白葡萄酒，细细的品味着。

“你是想说，是我，对吧？”何律师轻轻将撒侦探的反问接过。

“你在今夜之前是否知道自己就是老公爵的侄子？”问题辛辣，直接切入最重要的点。

“我说我不知道，撒侦探你也不会信的不是吗？不过我确实只是怀疑，还不能确定。”何律师倒是笑得从容不迫。

“不能确定？”

“我成为律师接近甄公爵多年，就是为了探寻到我身世的真相，还要感谢撒侦探今天帮我拼上了拼图的最后一块，我终于能确定自己的身份了。”何律师微仰着脸，骄傲的神色一闪而过。

“我，本是贵族，更是这座古堡的所有者！”

“这因为如此，何律师你才是这场死亡里，获益最大的那个人，也是这起谋杀嫌疑最深的那个人……”字字诛心，将何律师心中刚刚燃烧起的热切浇灭。

“你，就是凶手吧！”

“白邮差手持戒指，一直以为甄公爵一死，遗产就落到自己手里。蓉小姐想依附情郎，帮他得到荣华富贵。鬼夫人和魏管家暗通款曲，甄公爵死后就可以天大地大再不分离。撒侦探，你可不要对他人的动机视而不见啊……”何律师三言两语道破这古堡之下的暗潮汹涌，撒心中一惊，看来眼前这个人，已经对每个人的身份和心思了如指掌了。

他就像躲在幕后的木偶师，微笑看着今夜的一切尽在掌握。

“……我不否认自己的嫌疑，但我并不是凶手。”何律师目光笃定，端起酒杯向撒侦探微微一举：“而且我也相信着，侦探先生可以抓住真凶，证明我的清白。”

何律师想杀甄公爵，这心思他完全不在自己面前隐瞒，大概也是心里知道瞒不过自己罢了。

“当年……我说当年……”撒侦探望进何的双眼，不想放过他一丝一毫情绪的变化。

“白邮差偷走你的戒指，你也发现了白邮差就是当年欺骗你的那个人，为何你不夺回自己的戒指？”撒侦探步步紧逼：“别告诉我你没发现他的身份，我不信！”

“哦？”何律师语气上扬，似乎撒说了个有趣的笑话：“假的就是假的，怎样的瞒天过海也终究有纸包不住火的一天。撒侦探是觉得我这贵族后人，斗不过一个偷鸡摸狗的地痞流氓吗？”

“撒侦探，你在一个无辜的人身上浪费时间，可不是名侦探该做的事情啊……”何律师叹了口气：“甄公爵想必也想让杀害自己的那个人付出代价吧。”

现在所找到的证据都与他无关，或者说都指向另一个人，尤其是那个牛皮纸袋里面的方糖渍，最为关键。

可是撒侦探就是心里放不下，放不下何将那个纸袋递给他时候的笑容，明明是温和的笑意却让他后背发冷。

这个看破了一切的人，真的会完完全全的置身事外？撒侦探当然不信。如果何律师想做个局外人，就不会用数年的时间进入这个古堡了。

公爵的身份，贵族的财产，他势在必得。

可是眼前的证据，却在一次又一次的提醒着撒侦探，凶手就是白邮差，做不得假。

相信事实，还是相信自己的心呢？这个赌太大了，撒侦探只要是想想就觉得双手发抖。

 

——

 

「在迷雾之中穿行而过」

「路尽头」

「空无一人」

 

 

Part.D

 

 

「那么现在」

「谁是猎人」

「谁是猎人手中的枪」

 

——

 

凶手白邮差被捆在了自己的卧室床上，等着天一亮就由撒侦探和魏管家一起送他入狱。

深夜，心事重重的撒侦探终究是无法入眠，在古堡的走廊上游荡了两圈，鬼使神差的在书房停下了脚步。

推开门，灯火昏暗，原来已有人在。

何律师坐在书桌旁，拿着一本书看得入迷，似乎全然不在乎就在半日之前这个房间刚刚死过一个人。

听到推门声，何律师抬起眼，看到神色微倦的撒。

“有事吗？撒侦探？”何律师放下手中的书。

“没什么，只是有些失眠，想来借本书看罢了。”撒侦探进了屋子，随手带上门。

“现在这座古堡的主人是我，这些书自然也该归我所有，撒侦探要是对哪本感兴趣，我便直接送给你也无妨。”何律师冲落地书架一摆手：“撒侦探一直是平民身份，想必也没什么机会可以在这么多书中随意挑选吧。”

“今夜之前，何律师……”

“叫我何公爵。”温柔的打断，目光中透出不可质疑。

“好吧，今夜之前，何公爵也一直是平民身份呢，可是让我惊讶的是，你竟然适应的这么快。”撒侦探伸手在书架上翻找，看看有没有自己感兴趣的书。

“大概是骨子里留着贵族的血吧。”何律师微笑着，用手轻柔地搅动着咖啡。

“没想到何公爵喜欢喝咖啡？不觉得苦吗？”撒侦探清楚的记得，厅堂里的下午茶点，何挑了几个最甜的吃，应该是喜欢甜食的。

“咖啡当然是苦的，所以我加了两块方糖呢。”何律师端起杯子呷了一口，细长的睫毛在氤氲的热气中微微颤动。

撒侦探动作一顿，似乎有什么在脑海中一闪而过，他却无法抓住。

是什么呢？

到底是什么呢？

该死！

“不过话说回来，今天被撒侦探审问了一天，我倒是也有问题要问你。”何律师放下杯子，转过身，面对着撒侦探。

“……知无不言。”撒侦探还在找寻着脑海中的那块碎片，却怎么也抓不住。

“撒侦探，今天前来古堡，真的只是巧合吗？”

撒侦探笑了下，觉得这问题实在是简单到无聊。

“自然只是巧合，我本是上山打猎的，没想到撞上了暴风雪，无奈只能寻找庇护之所，途径古堡，就进来了。”撒侦探回答的很详细。

“那侦探你狩猎可有收获？”

撒侦探摇了摇头：“囊中空空。”

何律师想笑，用手掩了嘴，生生的忍住了，可是那跳动的眸子，却逃不过撒侦探的眼。

撒侦探以为何律师还想问什么，他却止了话头，继续去看手中的书。撒侦探便也不便开口，二人一站一坐，在这书房里，分享了一刻安宁的时光。

 

「黑夜终将过去」

「但愿阳光之下」

「阴暗荡然无存」

 

 

Part.E

 

「我品尝这最后一口」

「甜美的真相」

 

天刚蒙蒙亮，撒侦探就和魏管家一起将被捆住的白邮差放到了撒侦探的马车上，二人要一起下山将白送入监狱。

马车驶离了古堡，撒侦探回头望去，何律师正站在古堡的台阶上目送他远去，脸上的微笑一如二人初次相见。

撒侦探心中突生不详，竟然不敢再望，马鞭挥起，雪中疾驰。

“谢谢你。”魏管家突然开了口，态度一改之前的嫌恶。

“谢谢你撒侦探，帮我抓住了杀害哥哥的凶手。”

这古堡里的关系真的是千丝万缕，谁能想到鬼夫人是老公爵的女儿，甄公爵只是拿来顶包的孤儿，而与鬼夫人相爱的魏管家，却是甄公爵的亲弟弟呢？

还好自己下山之后，就可以彻底离开这座古堡和这些杂乱不堪的事情了。

“没什么的，侦探就是应该找出真相。”撒侦探说道。

“不仅如此，我最感谢的，是你帮我了解了哥哥的一切，不然我还要在对哥哥的怨恨里，度过此生。”魏管家眼中湿热，他深吸一口气，忍住了。

“唔……唔唔！”

马车里的白邮差被堵住了嘴，只能发出闷声。

魏管家狠狠地瞪了白邮差一眼：“你这杀人犯，就在狱中待到死吧！”

“你以为自己不知道在哪里学了高明的手段就可以蒙蔽大家了吗？这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！”

撒侦探脑中突然嗡的一声，他终于知道自己昨夜脑海中闪过的想法是什么了。

下午茶时候，白邮差完全没有动桌子上的甜点，一定是不喜欢甜食的，那么一个不喜欢甜食的人，纸袋里为什么会有方糖？为什么会想到用方糖杀人？

或者说……是谁暗示他的？

撒的脑海中浮现出何律师在灯火下举着杯子的修长的手指。

他说，他加了两块方糖。

“魏管家，帮我把他嘴里的布解开。”撒侦探声音发颤。

“什么？？”魏管家一愣：“还让这人渣说话做什么？”

“解开，我有话要问他。”

见到他如此坚持，魏只得照着做，毕竟他心里已经把撒侦探当成了恩人。

口中的布被取出，白邮差咳了一口痰，直接吐在撒侦探的马车上，他盯着撒，目光愤恨。

“我已经承认是我做的了，你还想怎么样？”

“我想问的是，你是如何想到用方糖做延时装置的？”撒侦探问出心中的疑惑。

“这有什么想不到的。”白邮差冷哼一声：“你也是个下等人罢了，你这是在歧视我吗？”

“你回答我就行了，不然这一路上别怪我们不给你水喝。”撒侦探威胁道。

身不由己，白邮差只得乖乖开口：“这并不是我第一次来古堡，上一次曾与蓉小姐一起来这里，看见了正在喝咖啡的何律师，何律师似乎是不喜欢喝咖啡的，将剩下的咖啡倒在了他未用的方糖上。我记得自己在甄书房踩点时候看到了衣架，就想到了这个方法。”

“魏管家，你还记不记得，那个衣架是怎么来的？”撒侦探感觉自己的心扑通扑通地跳着，他强忍着维持着面容的平静。

“似乎……是何律师送给我哥哥的，我哥哥还很喜欢来着，就放在书房了。”

真相终于冲破了血痂，温热得洒在撒侦探的眼前。

他突然就明白了昨晚何律师的那个笑。

他说自己囊中空空，何律师便笑了。他果然是囊中空空啊。

试问谁能把一个局铺垫十年？环环相扣，滴水不漏。看来十年前被白偷了戒指，也在何律师的掌握之中了。

 

 

「啊，魔鬼。」

 

 

“没想到最后便宜了那小子，蠢得要死，当年就连被我偷了戒指都不知道呢……”

撒侦探已经听不到白邮差在说什么了，他再一次回过头，山中隐隐现出古堡的一角。

想必那个人正躺在他的沙发上品尝他的胜利果实，借刀杀人，全身而退。

他的手一丝鲜血都不曾沾染，就连撒侦探也拿他毫无办法。

谁是猎人？谁是猎人手中的枪？

没想到自己狩猎了半辈子，也有被当枪使的一天。

收回目光，撒侦探突然笑了，就像昨夜灯火之下的何律师一样。

 

——

 

 

「螳螂捕蝉黄雀在后」

「我知道」

「这一切终将归你所有」

 

 

END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