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4

一个人完完全全地变成另一个人需要多久？撒贝宁觉得如果是自己的话，一辈子也做不到，可是何炅只用了一年就做到了。他成了出了名的混混头子，每天惹是生非，靠吃保护费在这一片风生水起，简直是当地警局的噩梦。
尤其是撒贝宁跟着陈长官做事之后，关于何炅的消息持续不断地硬塞进他的脑海，他挣扎着拒绝着却又忍不住去关注。
就是这样的无能为力。
撒贝宁是相信着何炅的，可是他没想到有这样一日他的信任会被何炅亲手击碎。
何炅看着他，展露着那个带着血色的笑容。撒贝宁下巴上还残留着何炅指尖的触觉，可眼前的这个人与他仿佛已经被巨大的鸿沟隔断。
两岸茫茫，再不相见。
撒贝宁挣扎着开了口。
“直到刚才，我都觉得你肯定是有一些不得已的苦衷……”
“……你说的没错，我就是一个傻蛋。”

15

何炅推开撒贝宁，蹭了下唇角的血迹，头也不回的走了。
何炅突然觉得自己很酷，像个慷慨赴死的末日英雄。明明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这么幼稚的想法了。

「虎死留皮，人死留名。」

可何炅知道，自己早就做好一无所有的准备了。

16

何炅在道上野混了两年多，被招进了有名的黑帮——黑虎。
一切说来也凑巧，某一日何炅突发奇想想干一票大的，就算计到了黑虎的外堂口头上，本来是万无一失的计划，却运气败坏地栽到了黑虎里的智脑——黄磊的手里，黄磊见何炅既有年轻人的冲劲，又有年轻人所没有的智慧，起了爱才之心，不仅没杀何炅，还让何炅成为了自己的手下。
这样算起来，何炅也在黑虎里待了四年了，从一个小新人爬到了三把手的位置，这一切不仅需要能力与智慧，还需要一股狠劲。
黄磊说过何炅是他见过最狠的人，对自己，对敌人都够狠。他完美地掌控着自己的情感和行为，从未有头脑不清醒的时候，这是一种能力，也是一种残忍。
黄磊从未真正信任过何炅，或者说他也从不信任任何人。但他也不会因为自己的怀疑而束缚何炅，他就是要让何炅毫无限制，大放异彩。这一切是因为他的绝对自信，他自信无论何炅忠诚或者背叛，结果对他来说都是一样的。
无非就是多杀一个人，而已。

17

黄磊是何炅见过最难对付的人，让他活着的每一天都芒刺在背。
何炅忌惮黄磊，甚至从见到他的照片开始就忌惮黄磊。
“何炅，你可要想好了，决定了可就没有回头路了，我确实需要你，可是我也不愿意这是你冲动之下的选择。”黄渤拿着黄磊的照片，深深地看着何炅。
何炅很想立刻拒绝，只要他现在说一个“不”字，他就可以重回警校的阳光之下，撒贝宁还在那棵树下等着他。
可是他没有，他静静地看着那张照片，看着照片里那个警界的眼中钉肉中刺。
“这个任务……需要多久？”
“我不知道，也许是三年，也许是十年，也许……”黄渤有些说不下去了。
何炅闭了闭眼。
“协同警局将黑虎和他的毒品线一同捣毁……是吧。”
黄渤点头。
何炅伸出手接过了那张照片：“我知道了。”
黄渤看着何炅还有些青涩的年轻面容，心中突然涌起悔意，他拼尽全力才压下这情绪，郑重地向何炅行了个军礼。

卧底是深入虎穴孤军作战的英雄，也是被所有人甚至是自己抛弃了的可怜虫。从今开始，他将和过去的自己一刀两断，独自藏起所有鲜血淋漓的秘密。
何炅扪心自问他真的做好准备了吗？其实他没有。
但是当一个重大的任务落在了他的肩头，他没有办法视而不见。
他，何炅，是个警察。

18

刚开始的日子是最难熬的，他很快就变成了自己曾经最讨厌的那类人，不学无术，无恶不作。
那些人们厌恶与恐惧的目光，像烙在他心口的烟疤，既丑陋，又疼痛。
何炅拼尽全力地饰演着地痞流氓的角色，仿佛那才是他真正的人生。而知道何炅卧底身份的只有一个人，那就是他的上线，黄渤黄警官。他们一直是单线联系，黄警官来制定他们见面的时间和地点。每次向黄渤交代工作的那十几分钟，是何炅仅有的一点可以浮出水面呼吸的时间。
只有那短暂的一刻，他才是过去的那个自己。

19

小商贩的李老板哀求地看着何炅，脑门上的汗珠子一颗颗地流下来。
“那个……炅哥，保护费刚交过的啊……”
何炅的手指狠狠地点在他的脑门上：“小李，你怕是更年期开始忘事了吧，上次交的是上个月的，这次是这个月的。”
“炅……炅哥，这个月生意不好，能不能那个……宽限半个月……”
何炅咧开嘴，露出一排珠贝似的整齐白洁的牙齿。这笑落在李老板的眼里，如同催命的恶魔。
他奉承地跟着笑了一下，又恐惧地闭了嘴。
“如果今天我给了你宽限，那明天整条街都来向我要宽限，那时候我何炅的面子往哪儿搁啊，你倒是说说？”
“这……”李老板说不出话来。
何炅笑容一收，脸上像冻了一层霜雪，他摆了摆手，轻轻地吐出一个字。
“砸。”
小弟们抄着家伙轰轰隆隆的敲打声，李老板和他老婆无助的哭喊声，好好的店铺在残酷的暴力下变成一片片的残垣。
何炅面无表情地站在暴力的中心，对周遭的一切置若罔闻。
都砸烂吧，把眼前的一切，连同这个陌生的自己，都砸烂吧。
他给自己点上一支烟，缓缓地吐出一个漂亮的烟圈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