37

之后的庆祝宴何炅都是黑着一张脸，对黑虎的老人儿们一向面容温和的他很少有这样生气的时候，这下连平时与他交好的高层都不敢和他搭话了。
魏大勋跟了撒贝宁出去，揪着他就是一通数落。
“傻了吧你，不就是一个条子，杀了就杀了，穿便服的条子就算杀了警局那边也找不了我们的麻烦，你在那里磨磨唧唧像个娘们儿似的，咱们炅哥的面子都被你丢尽了！”魏大勋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：“都怪我带你进里席，真是气死我了，这么好的表现机会都不把握住，啊啊啊气死我了！！”
“跟你说话呢，听见了吗你！”大勋推了一下撒贝宁，撒贝宁一个踉跄，扶着墙才勉强没有摔倒。
撒贝宁恍惚着，不发一言，就在魏大勋觉得他会这么一直颓废下去的时候，撒贝宁突然抬起头，一双眼睛里竟含了些疯狂的情绪。
“我听见了。”他说。
有一瞬间，魏大勋甚至觉得自己没有办法直视此刻的撒贝宁。眼前的人目光如炬，熊熊燃烧，像是要把一切焚烧殆尽般的热度，灼痛了魏大勋的眼。

38

“诶，小何。”回去的车上，黄磊突然贴了过来，何炅带着敬畏地微微向旁边一让。
“别不高兴了，怪我多事了好吧。”
何炅看着眼前的人，笑容像春风般和煦，瞳孔深处却一丝笑意也无。若是涉世未深的人，怕是会被轻易骗了过去吧。
“我觉得是我的错，我对新来的下属有些太不宽容了……”何炅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，眉心微蹙。
“回去以后，我去开导一下那个新来的，估计他没杀过条子，有些吓到了。”何炅摇摇头：“想当初我也吓得不轻，可以理解的。”
“哦？”黄磊从烟盒里叼出一支烟，斜过眼：“第一次宰条子的感觉你还记得清楚啊小何？我早就忘了……”
何炅后背一紧。
他妈的，这只老狐狸，话里处处是陷阱。
“没什么好记的，可是倒霉催的我是个记性好的人。”何炅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，给黄磊点上火。
“我算是明白了，这次是我替你唱了黑脸了小何，你这狡猾的家伙最会借力打力了。”
何炅的指尖把玩着打火机，他垂了眼，微微一笑。
“哪儿能啊……”
烟头绕着丝丝缕缕的雾，挡在两人的脸中间。
黄磊看不清何炅，何炅也看不清黄磊。

39

何炅的手下们讨论着他们的炅哥会怎么处置这个没用的新人，大概是要被逐出黑虎了。魏大勋瞥了眼身边面无表情的撒贝宁，心里有了些不忍，他拍了拍撒贝宁的肩膀，叹了口气。
何炅一回了大本营就在那些人幸灾乐祸的目光中走到撒贝宁的面前。
“跟我出去喝点东西解解酒。”说完也不等撒贝宁的反应，拉了人就走。
这一下所有的人都是大惊失色，旁边魏大勋更是瞪大了眼睛，嘴巴里快塞的下一个鸡蛋了。
魏大勋知道何炅的温柔也见过他的残忍，他就是想不到任何一个何炅转眼就宽容撒贝宁的理由。

40

何炅开着车，撒贝宁坐在副驾驶上，身体僵硬的不行，连舌头都不好使了似了，他在一向擅长交流，可如今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。
“炅，炅哥……这是要去哪儿？”就算是只有他和何炅两个人，他也记得不能放下伪装，这是作为卧底该有的警惕。
“一家蛮不错的咖啡馆。”
啊，咖啡。
他记得何炅最喜欢喝咖啡了，那种浓浓的黑咖啡。咖啡因伤身体，可撒贝宁怎么劝他都不听，一天竟然要喝个六杯才觉得舒服。撒贝宁笑话他喝咖啡就像吸毒似的，上了瘾怎么也戒不掉。何炅也笑着锤了下他的肩膀，说什么呢，什么吸毒，你这嘴也不带个把门的，小心长官给你处分。
一路沉默，撒贝宁不言，何炅不语。好像他们之间所有的话都在那个扭打在一起的夜晚说尽了，再也回不去那个无话不谈的曾经。
中间横亘了五年岁月，两个世界，太长也太远。
可命运就是这么爱捉弄人，偏偏让他们已经渐行渐远的线突如其来地扭作一团，又打了个死结。
总有些事，有些人，躲也躲不开。
何炅找了个角落的位置，点了一杯咖啡一杯热茶。
撒贝宁记得何炅喜欢咖啡，何炅也记得撒贝宁喜欢茶。
“炅哥……”
“这家咖啡馆不是黑虎的，甚至不在黑虎的管辖范围之内，不会遇见黑虎的人的……”
“……撒撒。”
久违的称呼击中撒贝宁的耳廓，他突然心头一酸，竟是别过头去。
“撒撒，这儿很危险，你……”何炅张了张嘴，又闭上。
他要说些什么？劝撒贝宁离开黑虎？自己认识撒贝宁这么多年，他决定了的事情，都是要坚持到底的，这次也不例外。
“我知道。”撒贝宁也知道何炅想说什么，直接堵住了那些话。
“……可是你不也在这儿吗？”
当年撒贝宁什么都不知道，就那样让何炅走了，可是回想起来，就算他知道全部的真相，他真的会劝吗？劝他放弃任务？劝他不要去做卧底？
也许还是不会，他和他都不会，他们是一类人，他们太懂彼此考入警校之时立下的誓言，他们也太懂彼此那皮囊下坚若磐石的心。
该放手的放手，该无言的无言，兜兜转转又五年，还是无解。
“罢了。”何炅叹了口气。
咖啡馆昏暗的灯光下，撒贝宁依旧看得到何炅眼下浅浅的青黑，自己何曾见过何炅露出这样的疲态，说到底这些年来他真的太苦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