——无授权禁止转载,严禁二改——
微博/B站@司空蜜爷
「坑杂/文废/脑洞多」
 

【双北】《东宫谋》上




一、烹雪


南国,十七年,冬。
风骤雪急,不过一夜,都城已是银装素裹。
炅谋士身着雪狐大氅,手持汤媪,静坐于案前。朔风起,雪簌簌,映在他古井无波的深瞳中。望着院中的几株红梅上已落了雪,便来了情致,命仆从取了紫檀瓮,在梅花瓣上盛了这无根之水来。初雪新茗,小火慢烹,别有一番沁人心脾的清香滋味。
“却喜侍儿知试茗,扫将新雪及时烹……没想到在下也有这口福。”蓝衣少年身姿轻盈,正落在炅谋士对面,衣衫如新,不着片雪。
炅谋士瞥了眼少年,用手掩了唇,轻咳了声:“寒梅冬雪世间万物皆是天赐,若不享用岂非辜负?倒是白小郎怎么有兴致莅临寒舍。”
白侠客一耸肩:“当然是先生这儿最舒服喽,案上是供给东宫的碧螺春,院子里是殷红如血的铁骨红,今日皇后娘娘千秋之喜,都城百官谁不心思惴惴?还是先生素来最会偷闲的。”
听闻白侠客此言,炅谋士唇角微扬,浅薄笑意倒像是皑皑冰雪之上平添了些早春颜色:“官员们大都已进宫赴宴,唯有我这个无品无衔的闲人还在此处品茶,白小郎此言莫不是在损我?”
白侠客狡黠地眨眨眼:“这是哪里的话?先生虽然无品无衔,但这都城谁不知道先生的大名……”
炅谋士淡笑着摇摇头,对白侠客的夸赞不以为意。
“……倒是先生可会怪在下不请自来?”
“融雪煎香茗,调苏煮乳麋。珍馐美味我这儿是没有了,小郎若不嫌弃的话,几钱茶叶还是拿得出的。”说到这,炅谋士叹了口气,声音里透着些无奈:“早知道小郎的鼻子是个刁的。”
“怎敢嫌弃,这碧螺春如此清香细嫩,一看就不是凡品,想来倒是在下讨了便宜。”白侠客哈哈一笑,直接给自己斟了杯茶,持杯手中轻轻一嗅,近日有些疲惫的神色也舒展开来。
“……便牛饮了。”说罢便一饮而尽,随即便眼前一亮:“果然好茶。”
“这么好的东西,也就只有宫里才有了,怕不是陛下赐给太子殿下的东西,都被先生拿了去?”白侠客笑道。
“哪儿能啊……”炅谋士避而不答,茶杯氤氲的水汽,遮住那双多思的眼。
借着梅园雪后的冷香和茶的清沁,二人闲谈些都城琐事,享受难得的闲暇时光。
打破这份安闲的是仆从急匆匆的脚步。
“炅先生,炅先生!”
炅谋士轻轻放下手中的茶杯:“何事如此慌张?”
“回先生的话,是宫里人送了消息过来。”
听到“宫里”二字,炅谋士眉心微蹙,问道:“可是……太子?”
仆从使劲的摇头:“是鬼侧妃的人。”
炅谋士终于是敛了神色,既然是鬼侧妃送信,就说明太子已无法传递出消息,看来是出了大事了。旁边的白侠客也是认真了起来,紧盯着眼前的仆从。
炅谋士正襟危坐,严肃神态:“告诉我,宫里发生了什么事?”


二、宫宴


皇后生辰,皇帝设宴百官于启元殿共贺千秋,轻歌曼舞,鼓乐齐鸣,一派君臣同欢的盛世气象。
一瞥玉阶之上,三皇子献上亲手书写的墨宝,皇后捧在手中,面容慈爱,好一幕帝后和睦父慈子孝,撒太子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只觉得唇舌苦涩。
众人皆贺新后之寿,谁还记得三日后表示故皇后的忌辰呢?世人素来是趋炎附势的。撒太子噙着一丝微冷的浅笑,目光在舞姬与众臣之间游离。
“太子。”
撒太子回过头来:“儿臣在。”
皇帝眉眼俱笑,显然是心情极好,他冲撒太子招了招手:“太子,上前来。”
撒太子手持酒杯,起身离座,走到玉阶之下。
“儿臣贺母后……”
变故就是发生在这一瞬间,皇帝的脸上骤然涌上一抹潮红,手中的酒杯把握不住,打碎在地。
“陛下?!”众人惊呼。
皇帝想要站起,却突然失了力气,跌在皇后的怀中。皇后钗玉已乱,花容失色,看着萎靡在自己怀中帝国的天,已然不知所措。
皇帝的手,颤巍巍的举起,越过玉阶上的天子近臣,直指撒太子。皇帝的动作,令群臣哗然,一时之间,人心涌动。
皇帝看似中毒,难道是太子下的手?关于太子东宫之位不保的传言已并非一日两日了。如果当真是太子篡位,无论成败,他们这些目睹一切的官员又该如何自保?
背负着身后火辣辣的猜忌目光,撒太子身影颀长立于玉阶之下,面容却无半点慌乱,只有对皇帝急迫的关切。
“父皇!”
皇帝手指撒太子,嘴唇颤抖:“太子,去查,去查……”
话音未落,形式又是骤变,皇帝中毒,却令太子监国调查此事。皇帝对太子如此信任,难道那些东宫易主的传言都是子虚乌有?
皇帝留下让撒太子全权调查的口谕之后变不再言语,御医们将皇帝抬至后殿,启元殿后妃众臣骤经此变已经乱作一团。
撒太子深吸一口气,声音雷厉:“御林军统领魏将军何在?”
“臣在!”回答他的是守在启元殿外的魏统领。
“三千御林军围守启元殿,不得东宫令,任何人不得离开,违令者斩!”
“臣遵旨!”
“太子!”庆国公拍案而起:“御林军唯有天子可调用,你越矩了!”
庆国公作为国丈,皇后的父亲,三皇子党的党首,自然是极尽所能的往太子身上泼脏水。
撒太子冷笑一声:“国公慎言,父皇已有口谕命儿臣鉴国,我若有所行不恭之处,自然会在解决此事之后亲自向父皇请罪,国公一外臣,此事无权置喙!”
“你……”庆国公气得身体一抖,却又无法反驳,只见他以袖掩面,大叫道:“陛下啊!”声音焦心痛苦。庆国公如此行径,硬是要把这顶德行乖张的帽子扣在撒太子头上了。
撒太子无心与他纠缠,此刻形式混乱,全靠他一人支撑。
“喜福总管,将母后和众位母妃娘娘送回各自宫中好生安抚……”
“且慢!”撒太子话音未落,已被皇后打断:“陛下如此,本宫怎么安心回宫?本宫定要陪在陛下身边!太子可是不愿本宫在此?”
撒太子眉心涌起一丝厉色,强忍着不发作:“事急从权,还望母后理解儿臣,不要因为一己私欲影响了父皇彻查的命令,儿臣也不想天下之人说母后的闲话……”撒太子死死咬住闲话二字,仿佛皇后坚持留下便是不识大体难为国母。
“二哥!”三皇子脸色一变:“怎可对母后无礼?”
皇后紧咬朱唇,身体微微颤抖:“太子,你好,你好!”
“三弟,只怕母后过于担忧父皇,就由你送母后回宫吧!”撒太子广袖一招已是一锤定音,如此便一石二鸟送走了他心中的两根刺。殿内官员们悄无声息地交换了目光,自从故皇后仙逝,皇帝扶养育三皇子的皇贵妃为后之后,太子便收敛锋芒,谨言慎行。没想到关键时刻,太子令老臣语噎,逼皇后退让,精明果断的手段一如当年擢英台上赋诗三百舌战群儒的惊才少年!
那些因为趋炎附势,背叛撒太子,投靠三皇子的官员,只觉得冷汗津津,浸透衣衫。
半个时辰,御医从后殿出来,宣称皇帝确实是中了毒,现在已无大碍,修养半月便可。
众人心稍稍放下却又提起,下毒?那么是谁想谋害皇帝呢?


三、毒计


仆从一边说着,一边瞥见炅谋士神色镇定,便也心中稍安,言语更加流畅。
“太子命他身边人通知鬼侧妃宫中之事,鬼侧妃心中慌乱,才派人过来寻先生。”
终于听完了事情的来龙去脉,炅谋士又为自己斟上一杯茶:“太子可有话带给我?”
仆从摇了摇头:“事出突然,无话。”
炅谋士一杯饮尽,冲仆从一挥手:“去回了贵人话吧,此事我已知晓,炅与太子心中有数,让她不必过于担忧。”
白侠客看着仆从匆忙的背影,神色诧异:“太子如今困于宫中,先生便不急吗?”
“太子无事,有何可急?”
白侠客疑惑更甚:“千秋喜宴乃是皇帝命太子操办,如今皇帝中毒,就算此事与太子无关,也少不了一个失职之罪,罚轻罚重,还不是皇帝一念之间?也许太子多年筹谋便如此化为泡影,如何不急?先生也知道,皇帝素来是不喜太子的……”白侠客突然就不说了,紧皱着眉头,似乎有些事怎么想也想不明白。
炅谋士看到这样紧张的白侠客便也觉得好笑:“小郎自己便说了,皇帝素来不喜太子,既然如此,为何在他中毒之时,将大权全部交给太子?”
“这……”白侠客思索之后依旧答不上来,叹了口气,冲炅谋士一揖:“还望先生解惑。”
冷风吹进了堂内,炅谋士微颤了一下,便将半张脸缩进大氅雪白的长毛里,手也将汤媪攥紧了些。
白侠客看见炅谋士的畏寒与虚弱,心中一酸,忍不住便感慨天妒英才,拥有佐世之才,却恰恰被孱弱的身躯所拖累,若不然,炅先生未必便不及周公管相那样的千古名臣。
炅谋士的声音更单薄了些,若游丝易断:“小郎觉得,当今陛下最忌讳的是什么?”
白侠客稍加沉吟:“外戚弄权?”
“小郎难道不觉得,三皇子乃及皇后,与皇后母家庆氏,势力过于坐大?”
白侠客点了点头:“外戚之权,危及东宫,但皇帝本就不满太子,难道三皇子势大不是皇帝默许,拿来牵制太子的吗?”
炅谋士轻轻一笑,笑容里透着些了然:“牵制归牵制,可有的人一旦生了取而代之之心,便不被龙椅上那位所容了。”
“取而代之……”白侠客神色一变:“先生的意思……这毒是三皇子……”
炅谋士又摇头,白侠客言语一噎,似琢磨到了什么,却又不敢宣之于口。
炅谋士神色赞赏:“小郎聪慧,想比已经是想通了其中缘由,没错,今日宫中这毒,是陛下自己给自己下的。”
“若非被先生肯定,在下是万万不敢作此番念想……”白侠客神色微戚:“皇帝这是想要谁的命?太子?还是三皇子?虎毒尚且不食子,这实在是……”
“小郎虽然帮太子做事,但毕竟还是江湖中人,小郎可知这权谋险恶,可令父不父,子不子,君不君,臣不臣……”炅谋士眉心一蹙,又开始咳嗽,虚弱得咳到喘不上气,脸色微红。
“先生!”白侠客会武,灵巧地闪到炅谋士身后,拍背为他顺气。
“先生……又是何苦周旋于这泥潭腐臭?”
“何苦?”炅谋士唇角浮起一丝苦笑:“残破之躯,身不由己。”
“……小郎,太子之事,还是有求于你。”
白侠客点点头:“先生直言便是。”
“陛下此举,便是要借太子之手,让三皇子永无继位之可能,并且以失职之罪打压太子,拔除外戚同时削弱东宫。我们需要做的,就是把下毒一事,栽赃在三皇子与庆氏一族头上便可。我书房中,藏有花叶之毒与九龙之袍,小郎将毒放于三皇子结交谋士的书院,将袍放于庆国公府便可。如今武艺高强之人,唯小郎还可托付!”
白侠客微一犹豫:“先生如何得知,皇帝会顺了太子的意?难道皇帝便不会治太子个陷害之罪?”
“我便是知晓,太子亦知晓。”
炅谋士下颔微抬,苍白的面容之上现出一丝骄傲神色,便如阳光照耀雪山之巅,一时流光溢彩,灼灼不可逼视。
白侠客心中一震,大概撒太子与炅谋士之交便如那伯牙子期高山流水遇知音,撒太子不留片语,已知炅谋士会与他心中所想不谋而合。如此信任,如此了然。
有些东西,本就求不得。

评论(10)
热度(998)
  1. 共50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
© 司空蜜爷 | Powered by LOFTER