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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双北】《东宫谋》下



四、治罪


今夜是所有三皇子党们的不眠夜,撒太子带领刑部的官员们,从三皇子求贤纳士的书院搜出了毒药,又从庆国公府邸搜出了私制的龙袍。一时间未入宫的众臣接相奔走,人心惶惶。
最令众人心冷胆寒的,还是手持罪证的撒太子似笑非笑的模样,似无奈又似痛快,鹰视狼顾,凛然如刀。
“狼子野心,昭然若揭!”撒太子留下这八个字,便回宫复命了,留下一众臣子皆是惶然。
不知谁感慨了一句,击打在众人的心中。
“这天啊……终究是要变了……”
皇帝昏睡了一夜,撒太子便在殿外跪侍了一夜,直到东方既白,才传来召见太子的旨意。
透过九重帐幔,撒太子依稀看得见那个曾不可一世的南国帝王,竟然也如一个普通的老人一样萎靡在榻上,衰败的脸色与手背颈间的皱纹都昭示着岁月的无情。撒太子也从未想过有这样一日,他英明神武的父皇会用那些谋略诡计把亲生儿子推向深渊,只为保护他自己那至高无上的皇权。
撒太子恭敬地跪在皇帝的脚下,抬起的眸光里,只有对眼前人的关心与儒慕之思。
“父皇,儿臣……幸不辱命。”
撒太子讲述他的调查过程,三皇子将毒药藏在书院,并且曾做诗数篇,皆是发泄心中对国策的不满,庆国公私制龙袍,大逆不道。皇帝的面容之上一丝惊讶的神色也无,就那样静静地听着,仿佛这个“犯下”滔天大罪的人,并不是他的亲生儿子。
“三皇子呢?”
“儿臣将三弟禁足在他的府邸之中,未得父皇圣旨,不敢发落。还有……请父皇治儿臣之罪!”说罢,撒太子重重地叩首,额尖触地,伏地不起。
“太子,你何罪之有?”
“身为宴会礼司,竟然让父皇受小人暗害,此为失职之罪,其罪一;身为三弟的兄长,未能教导幼弟,让他受到奸人蛊惑,犯下不忠不孝的大罪,此为不教之罪,其罪二;事急从权,未得父皇圣旨,擅自调动御林军,此为越权之罪,其罪三!请父皇责罚!”
“……我儿……”皇帝一声幽幽叹息,声音里竟然透着一丝怜爱,撒太子恍惚了一瞬,皇帝到底有多少年没有这样叫过他了?自己年幼之时,也曾被父皇抱于膝上,夸赞自己懂事聪慧。一晃十余年过去,有些事也再也回不去了。
“太子,你无罪。”皇帝说道。
“父皇宽容,但儿臣不能不作为。”撒太子一咬牙:“儿臣已将礼部尚书柳生,侍郎郭生等人以失职之罪革职。”
礼部本已是撒太子囊中之物,如今却被他割让出来,还给皇帝。
皇帝沉默了,撒太子感觉得到那道审视的目光紧盯着他的后脑勺,灼灼发烫。
“……太子,难为你如此尽忠尽孝,以身作则……起来吧。”
撒太子这才直起身来,正迎上皇帝赞许的目光。方才那短暂的怜爱就如同从未出现过,如今的皇帝又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,就算眼前之人的身体日渐腐朽,可他的智谋与狠辣却一如当年。如此兵不刃血,他想要的,就都得到了。
“皇后呢……皇后如何?”原来直到现在,皇帝才想起他的那位继后吗?
“听闻庆国公落了大狱,母后十分心痛,儿臣已经命人在母后宫中看护,谁知母后在自己宫苑内长跪不起,只求得见圣颜,为庆国公申冤。”撒太子说道。
皇帝冷哼一声:“申冤?那老贼死有余辜!太子,传我的旨意下去,庆贼大逆不道,教唆皇子,三日后斩首。三皇子受奸人蛊惑,并无大罪,贬为蓟王,发配蓟州,非诏不得回都城。皇后禁足于栖凤宫,非诏不得出。”
寥寥数语,如此无情。
他终究不是普通的老人,还是那个叱咤风云的帝王。权力在他心中的地位,远胜于骨肉亲情。这个道理撒太子很多年前便懂了,只可惜了备受宠爱的三皇子,祸到临头也未曾看破,撒太子只觉得背脊沉重,心中苦涩亦无以言说。


五、同归


撒太子走出殿外,忽觉周身发冷,连身上的墨貂太氅亦不能温暖,谁知才走到台阶下,便看到鬼侧妃已经候在那里多时了。只见她身着鹅黄小袄,巴掌大的小脸冻得通红,看到撒太子的身影,眼中闪过一丝喜悦。
“太子殿下……”鬼侧妃一声惊呼,原来因为她在寒风中站立许久,双腿早已僵麻,此刻难以站稳,竟然是一头撞进撒太子的怀里。
“爱妃何时来的?”撒太子扶着鬼侧妃的身体说道。
“太子殿下从庆国府那里回来,我便来了。”原来自己在殿外跪了一夜,鬼侧妃便在此处站了一夜。
“……爱妃辛苦了。”
鬼侧妃使劲的摇摇头,露出一个娇俏可爱的笑容:“为殿下计,不算辛苦。”
撒太子哈哈一笑,将鬼侧妃带进自己臂弯里:“这次也是多亏了爱妃的聪慧,碍于左右,我不好明说,爱妃竟知道我托你去寻炅先生?”
“还不是殿下您亲口说的,放眼天下知心者,唯先生一人。既然殿下如此信任那位炅先生,我便也信他又如何?”
撒太子一愣,面容上竟然有了一丝窘迫,声音也弱了下来:“我何时这么说过?”
鬼侧妃诧异地瞥了他一眼:“殿下天天把那位先生挂在嘴边上?还分何时了?”
撒太子连连摇头,低声说着:“爱妃,休要如此说……”
鬼侧妃笑声似银铃清脆:“怎么殿下倒是自欺欺人了起来?都城之内,谁不知道殿下你求贤若渴,对那位先生赞不绝口?”
鬼侧妃是将军之女,向来娇蛮,如今见撒太子无事,更是轻松起来口无遮拦。撒太子无奈的笑笑,倒也作罢。
皇帝的圣旨来得那样快,谁曾想昨日的天之骄子,都城贵胄,转眼便零落成泥,任人践踏。众大臣终于是得了圣旨回到各自家中,皆是松了一口气。
撒太子送鬼侧妃回府后,片刻未留,便转而去了炅谋士的府邸。远远便传来熟悉的梅香,撒太子深吸一口气,眸光更加温柔了些。进了梅苑,便看见那个素淡的身影静静立于梅树之下,许是因这雪后景色着迷,竟看得痴了。撒太子便也不忍心打扰,屈太子之尊,候在一闲人的苑门口。
一炷香后,炅谋士才发现了身后的撒太子,只见他的眼中漾出一丝淡淡笑意,迎了过去。撒太子红袍墨氅,炅谋士素衣白氅,竟也与苑中着雪后红梅相映成趣。
“殿下来了?”
“我已无事,便来看看先生,也多谢先生为我奔走。”撒太子看到炅谋士的袖口露出一寸手指,便握了过去,只觉得那手冰凉,竟像是攥了一把雪。
“……先生怎么不在屋里生炭暖着,倒跑到院子里受冷?”
“无妨的,炅某还不至于虚弱至此。”炅谋士瞥了一眼二人相握的手,不动声色地抽回了自己的手指:“若说谢,殿下便谢白小郎罢,此事多亏了他才能如愿……”
炅谋士突然想到了什么,眉心涌上一丝痛色:“小郎为殿下做事这么多年,没曾想也是个痴心的……”
撒太子叹了口气:“我知道他痴心的是什么,却是襄王有意,神女无梦。不过即使白侠客并非忠心于我,我也感念在心。至于阿映……我怜她护她是因为她是我的侧妃,与他人无关。”
炅谋士微微一笑:“……殿下仁慈,鬼侧妃也是个有福气的。”
“说到底,能有先生,才是我的福气。”撒太子的声音低低的,只说给炅谋士一个人听。
炅谋士身形一僵,能言善辩的他,竟也不知如何回应:“……院中冷,殿下随炅某进屋吧……”
谁步履匆匆似逃离,谁一声叹息无人知。


六、痴心


屋内用来取暖的是上好的金丝炭,本是供宫中贵人所用,撒太子自幼习武身体强健,便把自己的金丝炭赐了大半给炅谋士。
侍女端来了新做的点心,梅花糕,糯米团子和杏仁小酥,一式两份,很是精致。
撒太子说道:“先生的侍女,倒是个有手艺的。”
“再有手艺也是及不上宫中御厨,还望殿下不嫌弃才好。”
撒太子取了一块杏仁小酥,轻咬一口,香酥美味,不由得赞道:“实在可口,不过先生怎知道我喜欢杏仁酥?”
炅谋士淡笑不语,撒太子也不追问。
“……这世上再没人比先生更懂我了。昨日发难,我并未对先生有所嘱咐,先生亦能明我心思,那毒药龙袍是先生托白侠客所放,但那几首诗,想来是先生的亲笔,是也不是?”
炅谋士眉眼微敛,点了点头。
撒太子的表情温暖了些:“我一见到那诗,就知道不会是三弟写的,三弟虽然也略有文采,却远远不及先生的才思。况且那诗,写的便是先生罢……”
“烽火照西京,心中自不平。牙璋辞凤阙,铁骑绕龙城。雪暗凋旗画,风多杂鼓声。宁为百夫长,胜作一书生。”
听到自己所作的诗句,被撒太子一字一句念出,炅谋士感觉自己的皮囊也被扯得粉碎,一片一片被眼前之人拿来验看。正如撒太子所说,这天下没人比自己更懂他,但同时又何尝不是没人比他更懂自己呢?
“宁为百夫长,胜作一书生……若不是看到这诗,我竟不知道先生如此之恨啊!”
炅谋士拿糕点的手一抖,碰到了茶杯,茶杯落于案摔了个粉碎。炅谋士怔怔地看着地上的残片,脸色苍白如纸。
“……此身天地一浮萍。去国十年华发、欲星星。炅某怕是有生之年再也无法回到故国了,命比纸薄之人本就不应奢求什么,只愿殿下不要忘记与炅某的约定。”炅谋士伸手去拣拾碎片,不料撒太子也伸了手,二指触碰,炅谋士惊觉一让,却正在那断裂之处划过,一颗殷红血珠便从那冷玉雕琢的手指上滚落下来。
撒太子看见炅谋士受伤,眉心一拧,也顾不得身上的锦衣华裳,直接便扯了来为炅谋士包扎。
“先生洒脱,我却不能。我平生有大愿,一愿志向伸张,大业可成,二愿得一知己,生死不离。我既然已遇到先生,知晓先生大才,又如何能待先生如那庸人俗物?”撒太子将炅谋士缠着丝绸的手指放在手心,这手本是可以佐明君,安天下,定乾坤,却偏偏只能困在这一方梅苑里烹茶作画,如此辜负。
片刻之后,听见撒太子叹了口气:“疑惑难解,先生救我。”
炅谋士轻轻收回自己的手:“不知殿下因何事烦扰?”
撒太子深深地看了炅谋士一眼:“……大业之路举步维艰,我争,怕先生为我殚精竭虑苦熬心血;我不争,又怕兄弟环伺如狼似虎,我终究不能护先生周全。先生啊先生,究竟何解……究竟何解啊……”
炅谋士看着自己手上的红绸,捧着一裁宫缎,更像是捧着一颗拳拳之心。解不了,名疆系嗔贪。却试问,几时把痴心断?
“……殿下,你着相了。”
“我知。”撒太子憔怆苦笑:“是我着相了,先生向来是个洒脱的……”
撒太子深吸一口气,言辞坚定,掷地有声:“先生,若我登位,有生之年必与木兰国互市通商,重修旧好!”
炅谋士猛地抬起头看,眼中有些不可置信的神色,嘴唇也在微微颤抖着:“殿下……殿下竟许我互市通商,重修旧好?”本以为保住岌岌可危的故国已是不易,没想到今日,竟然得到了撒太子的许诺!炅谋士知道撒太子志在天下,可如今他却愿意放下已是南国囊中之物的木兰国,这是何等艰难的退让?
“先生不必做那马革裹尸的百夫长,我只愿先生珍重自己,做我的周公管相。如此这般,先生恩义可两全乎?”
男儿有泪不轻弹,可此刻炅谋士竟也觉得鼻尖发酸,双眼也有些湿润了。一世流离,终得一知己。便是举身倾覆他艰难前路,虽死而无憾,得罪而不枉了。
“炅,愿为殿下,鞠躬尽瘁,死而后已。此生……定不相负。”


【完】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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