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铁血军阀吴司令X乱世名伶白老板」

二十四、承诺

提到家人，他好像整个人都温柔了下来。

吴映洁一愣：“别和我说有关你家人的事情。”她想了想，又补上一句：“不安全。”

“您不是个好人。”男人说得很认真：“但您也不算坏，比如您从不会牵连无辜，所以我放心对您说这些事。”

“这不算好话吧。”吴映洁的唇角勾起一丝笑：“打一巴掌给个甜枣？”

那一晚男人说了很多话，比这两年来加在一起都多。说到自己的家人，自己的过去，说到过世的母亲和在北平生活的弟弟。吴映洁也终于知道了他的真名， 他叫魏晨。

吴映洁曾有一段时间怀疑这个男人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，才能无牵无挂把事情做得那么绝。可如今才发现，原来他也是个普通人罢了。

“遗憾得是我的时间不多了，没办法再见我弟弟一面……”魏晨叹了口气：“我知道你是来送我上路的。”

吴映洁抬头望了眼已经微微泛着鱼肚白的天边。

魏晨又笑了，他笑起来的时候很温柔，吴映洁仅仅是这样看着，就觉得心头也变得柔和了起来。

“我也知道现在并不是午后。”

魏晨循声想望着吴映洁的方向，却因为已经失明，视线找不到一个正确的落点。

“想杀便杀了我。我只想问吴司令一句，杀光了我们之后，您能去杀日本人吗？”

“吴司令，只要您能去杀日本人，我死得其所。”

吴映洁把玩枪的手不动了，明知道他已经看不了，她还是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，说道：“我去杀日本人，能有什么改变？”

“也许多杀一个日本人，就能多活一个中国人。他们已经杀了太多中国人了，从旅顺杀到沈阳杀到天津，现在又要杀到北平。人们要么死，要么做牲畜任人宰割……”说到激动处，魏晨的喉结滚动了一下：“吴司令，您的身体里，不也流着中国人的血吗？”

“你们是疯子。”吴映洁拉下弹夹，数了数子弹，又装了回去：“我直到现在也觉得你们这些人都是疯子。”

她抬起手，瞄准魏晨的前额：“但是疯得震撼又美丽。”

她看了眼魏晨的脸，又把手放下：“士兵要过来了。”

吴映洁也不知道自己在犹豫什么，又在恐惧什么。她甚至不希望士兵过来领走魏晨的尸体，不希望看到他落得个抛尸荒野的下场。

“您开枪吧，不是您也会有别人。”

吴映洁咬咬牙，又抬起了枪，可手指落在扳机上却怎么也扣不下去。

“两年前我就没想过能从这里活着出去，我早就知道自己见不到弟弟了，只是如果不这般自欺欺人下去，我早就死了。”

“我替你见。”吴映洁开口了。

魏晨的眉头动了一下，吴映洁再一次看到他的笑容。

“谢谢。”

枪声响起，男人挺直的背脊也终于失去了力气，身体软软地落在地上，颤抖了两下，就再也不动了。吴映洁还坐在原地，呆呆地看着魏晨的尸体，即使明知要死，他的表情也是平静的， 坦然的。

清晨来临，第一道阳光越过监狱的围栏，照进吴映洁的眼里。

半个月后，吴映洁去了北平，按照魏晨的描述打听他弟弟的下落。时隔多年的缘故，寻人本就不容易，直到三个月后，才终于有了结果。

于是在那个早春的傍晚，吴映洁第一次踏进了撒家班的门。她原只是想见一眼魏大勋，算是实现了自己的承诺。不料后面发生了那么多事，她与白敬亭的生命会紧紧地纠缠在一起。

都是命。

听到吴映洁讲述这些事，魏大勋整个人都在抖，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落下来。等了这些年，没想到是等来这么个结果。

“他说……”开了口，声音嘶哑：“他说他是去经商了……”

“他没骗你。”吴映洁点点头：“他确实是去经商了。不过他赚到的每一笔钱，都换成了共党的资源，比如你手里的这把枪。”

魏大勋拿枪的动作吴映洁看在眼里，魏大勋对她的杀心她也心知肚明。

“我知道你想杀我，但我也不欠你们兄弟二人什么，你杀我我便杀你，总能出个结果。”吴映洁当然是随身带着枪的，或者说她满身都是可以杀人的工具，她注定这么活着。

吴映洁没说的是，那晚见到魏大勋畏缩市侩的模样之后，她回到司令部喝了很多酒。她从小见到的全是人性的丑恶，她早就收起了自己的怜悯，直到她遇见了魏晨。

原来还有这样的人，信念滚烫，又有心怀众生的慈悲心肠，为了信仰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。那么，是不是她还没有看过的那些事物里，也是有值得她做些什么的美好呢？

再然后，她看到魏大勋为了救白敬亭奋不顾身。

数日前，她知道原来魏大勋一直是共党人员的下线，帮助他们传递消息。

原来，魏晨那样的人有很多，他们隐藏在民众之中，也许他们本就是民众。他们平日里可能都是小老百姓，守着一亩三分地活着，可能有些市侩，有些贪财，打些自己的小算盘。可是大厦将倾之时，他们也可以不约而同地奋不顾身。

果然是疯得震撼又美丽。

“他没话带给我？”

“没有。”吴映洁看着他握枪的手又放松了些：“既然你们走上了同一条路，那么即使他有些想要说的话，也都得到回答了。”

“……我不杀你。”魏大勋每一个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：“不是你也会是别人，只不过刚巧是你。”

“算你还是个聪明人。”吴映洁心头稍稍放松，如果魏大勋硬是要拼个鱼死网破，还真的有些麻烦。

“吴司令，那请你告诉我，你到底是什么人？”魏大勋另一只手从行李里拿出一张照片，摆在吴映洁眼前：“这是我从小白那里拿到的，他说是你给她的。”

吴映洁看到了魏大勋手中的照片，目光一闪。

“上个月我和小白知道南京完了，他忧心戏园子的人，一刻也不敢耽搁地来找你。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，我们也别绕弯子了，我知道这照片里的根本不是南京！”

魏大勋指着人们身后的那棵树，说道：“我在别的照片里见过这棵树，绝对错不了，这是延安。”

“吴司令，戏园子的人从来没去过南京，他们是被你安置在了延安对不对？”

“……是。”既然已经被认出，索性大大方方地承认了。

“我见过你救出我们的同志，如今你还能把人送去延安，那可是我党的大本营。你到底是什么人？你到底和我们有什么联系？”

连珠炮似的发问，压得人喘不过气。

“吴映洁，你是不是……我们的人？”

TBC.